情人法

         一早醒來，發現快要遲到的我趕快跑過去吃早餐，我打開電視，想要大概看一下今天有什麼新的新聞。

「今天是情人法開始實施的第一天，這一項充滿爭議的法案在去年通過之後就一職受到批評，不過依然將在今年實施，主要的變革就是身分證上有一欄情人欄，可以在登記之後受到保障，如果與沒有登記的人外遇，就會被處以新台幣6000元以上12000元以下的罰鍰，而罰鍰的一半會做為檢舉獎金。」

這是最近大家很流行的情人法，今天是上路的第一天，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吧！我把眼前的牛奶喝一喝，吃了吃擺放在盤子上的三明治。每一天都跟平常的日子一樣，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

總是差點遲到的我，在吃完早餐之後會趕著去收拾要上學需要的東西，我走回書桌前的筆電，才發現自己Facebook的對話框顯示著一件事情：「明天可以出來吃個飯嗎？」為什麼會是今天，對我而言，選在今天出來吃飯就是一個別有用心的日子，今天是情人法通過的第一天，如果就這麼跟她出去了，到時候發生尷尬的局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還是算了，先出門再說。

我趕緊帶上課所需的用品，出門搭公車去了，路上完全沒有什麼跟以往不一樣的東西，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顯著的變化，在公車上，有一組情侶在接吻，大家都以非常特殊的眼光看著他們，心理也許想著如果他們不是情人的話可以獲得多少檢舉獎金，然而沒有人走出來問問看他們到底是不是情侶。也許他們察覺到了大家異樣的眼光，所以他們把彼此的身軀挪的更裡面一些，卻沒有因此收斂，看似更放縱的在接吻，大家覺得無聊又開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我到了學校之後是中午，因為今天下午才有課，所以我中午來只是為了來這邊吃個午餐而已，因為擔心在家裡吃飯最後會不小心遲到，我打電話給我熟識的學長，對我來說，我不喜歡去記憶他人的名字，因為我總覺得名字會把人們的靈魂吸進去，因此如果直接叫別人我就只會叫他學長之類的。

雖然說是學長，但是其實通常都是三個人吃午餐，另外一個人是我的國中同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三個人一起去吃飯的習俗，可能是某一天我跟她吃飯的時候學長進來參一咖，而我沒有反對，久而久之只要我們在吃飯學長就會跟著一起來，以前我也並不覺得會怎麼樣。

吃完午餐之後學長先去上其他課了，而她因為跟我修了同一門課，我們從吃飯的地方沿路走回教室，

她說：「你不覺得……學長很厲害，做什麼事情都做得很好？」

「喔對阿！」我回答：「他還滿厲害的，不過也許是你不知道他的缺點。」

「我總覺得他沒有缺點。」她說。

聽到這裡我不免吐槽：「那只是因為你還跟他不夠熟而已。」

我喜歡她，已經很久了，雖然中間曾經有幾次有很多感覺很棒的人，但是最終我還是持續喜歡著她，這麼算起來也已經快要十年了。

如果真要問我喜歡的原因，我是說不出來的，因為我從第一眼就覺得她的笑容可以帶給我溫暖，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曾經我也困擾過，也深深懷疑過這一件事情，如果她的笑容是如此，全天下會不會有一個人與她有相同的笑容，那麼她就是獨一無二的。不過，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因此，面對她的笑容我總是相信這是我喜歡她的原因，儘管十分脆弱。

我們第一次認識是在國中分班的那一天，我們在隔壁班，她是一個很外向的女生，總是會找尋很多朋友，也常常跟別人分享故事，有的時候我就會躲在角落靜靜地望著她，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要看見那笑容。然而，那個笑容也不時露出悲傷的神色，儘管我那個時候並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悲傷，有一次，我很早到了學校，發現她已經在她班上的窗台眺望著遠方，我鼓起勇氣走向前去，跟她說：「早安！你在想什麼？」

那個時候我跟她還不熟，要鼓起勇氣向她問早已經是非常勇敢的事情了，但是我相信外向的她並不會因此而覺得我是怪人，她說：「我在看著遠方，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一眼就能看見我將來會喜歡的人。」

「是喔！」我說。

「你會覺得我很怪嗎？」她問。

「不會！當然不會」我笑了起來：「只是覺得很有趣。」

「你也覺得很有趣嗎？」她說：「那要不要一起來看看。」

「好啊！」我也走向窗台前，只是我並沒有跟她一樣眺望著遠方，而是看著她的側臉。然而她並沒有發現這一件事，只是繼續憂鬱的看著遠方。

隨後，因為我們兩個都很早到，我跟她越來越熟了，我們有的時候放學之後會一起去吃飯，聊起生命當中的大小事，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幽默的人，總是會擔心自己的故事是不是不夠有趣，然而她都很安靜的聆聽著。

我的故事很平凡，我是家中獨子，父母親都在外面工作，因此每天回家都只有我一個人，對我來說人生最大的心願之一就是找到可以一起玩遊戲的同伴，因此有的時候我都會跟她走到她家之後再沿路走回家，至少可以排解一下獨自在家裡孤獨的時光。

只不過，似乎她的家裡充滿著不幸，她從來都不孤單，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們，在班上也有很好的人緣，但是有些事情總是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不然她會顯得難過，尤其是她的家庭，她的父親似乎在國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這也是我在其它人耳裡輾轉聽到的消息，卻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

不過有一天，我們在吃飯的時候，她跟我說：「你知道我父親過世了嗎……」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我知道。」我說：「怎麼了嗎？」

她問：「你覺得一個好的爸爸會做什麼事呢？」

「我不知道，因為我的爸媽都在外面工作。」

「是喔！」她說：「你還記得眺望遠方的故事嗎？」

「當然記得。」

「我會擔心，如果我認不出誰能夠成為好爸爸的話，是不是就沒有辦法找到適合的那個人了？」

「是妳的話當然找得到！」不知道我哪來的自信：「你認識這麼多人一定沒問題的。」

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敢告白，因為我害怕如果她不喜歡我了，那麼全世界的人都會棄我而去，爸爸，媽媽，雖然表面上都住在家裡，但是對我而言他們都像在躲避我一樣，只有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才回來，當我醒來之後又悄悄離去。

有的時候，我想問他們：「你們是不是討厭我了？」但是想到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卻又覺得自己愚蠢，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於是，我會坐在家裡的角落，靜靜著盯著電視螢幕，因為此刻的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悲不悲傷，所以我並不曾哭過。

有的時候我羨慕她，我羨慕在她父親過世的時候她一定哭過，而且是放聲大哭，但是如果把這個想法告訴她一定會被討厭，因此我沒說，慢慢的，慢慢的，我開始仰賴與她的晚餐時間，有的時候雖然沒有任何可以閒聊的東西，還是會想盡辦法讓彼此討論學校的作業。但事，同時，我很害怕，害怕當她知道我喜歡她的時候，她會離開，她會覺得我並沒有資格做她的父親，覺得我也是個被遺棄的小孩，所以，在她面前我假裝自己很堅強，慢慢的，我們的談話內容越來越膚淺。

然後，就這樣到了大學。

對於學長，真的說要有什麼情緒的話，恐怕就是忌妒了吧！我打從心底知道學長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理系的學長無論是物理、數學、文學、繪畫跟音樂都非常地在行，我沒有任何一個方面可以贏得過他，不過出乎意料之外的，有一次他約我出來吃飯，那一次我喜歡的女生沒有一起出來，他在一次說了這些話：

「前幾天，我甩了我的女朋友。」

學長的桃花運很好，所以有女朋友想必是常態了，不過他卻主動向我提起他甩了女朋友的事情，是炫耀嗎？想到這裡我就覺得不以為然。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沒有什麼意義，」他說：「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嗎？」

原來他是在請教我的意見阿！我又不是你怎麼會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我猜：「是因為膩了嗎？還是……覺得很空虛。」

「對了！就是很空虛。」他在我提到空虛的時候眼睛一亮，就說：「每個女人啊！好像就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一樣，都是他們想像的東西喔！」學長講到這裡的時候反而令人感到親切，就像我們是站在同樣身為男人的陣線一樣。

「到後來你就會覺得自己要扮演他們喜歡的角色很累。」他說：「就是這樣。」

「你是說連A片都不能看嗎？」我半開玩笑的問。

「不只是這樣，」學長笑著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沒問題，那些只要私底下看就好了。」聽著聽著我頓時也感到認同。

「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就是很讓人討厭，什麼浪漫就是很討厭的東西，都是一些謊言，你就講好聽的話就好了根本就不用管自己內心怎麼想。」學長說。

「我也這麼覺得，」我說：「這也許是每個男生都知道的事情吧！明明知道把妹是多麼虛偽的事情卻還是會去這麼做。」

「不會，」學長說：「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要做自己，不要再去管別的女生想什麼了。」

我絲毫不知道學長跟我說這些的動機是什麼，只不過這個事件讓我深深的感受到學長本身是懦弱的，不，也許說是寂寞的，不管如何不可能是像她一樣把學長視為神一般的存在。

儘管並不相信自己向她告白會成功，儘管心裡十分忌妒又瞧不起學長，我還是用一個很狡猾的方式告白了。

在情人法實施的那一天，我邀請她跟我去登記成為情人，

「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裝作不知道的問。

「什麼日子……今天是情人法實施的日子啊！新聞一直報導。」她說。

「妳覺得這個法律如何呢？」我問。

學過一些心理學的她說：「這個法律對女生比較有利吧！因為不是男生會比較花心嗎？所以要維繫一夫一妻制所以才需要這個法律吧！」

明明就是條件好的男生才比較花心，但是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點點頭，並寫說著：「我覺得重點不是對誰比較有利的問題，我覺得這很不錯，因為她可以讓承諾更早就被落實，不然等到結婚的時候才知道承諾的嚴重性也不太好。」

「好不浪漫！」她抱怨的說。

「那我換個說法，」我接著說：「如果男生真的愛妳的話，那他就會願意做這件事情吧！他會願意放棄自己自由的身分而承諾男女朋友的身分，這樣講有沒有比較浪漫？」

「好浪漫喔！」她說：「所以，如果男生不願意登記，或者猶豫的話，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囉？」

「對！」我說：「然後還有一件事情……就是……」

「什麼事？」

心跳異常的加快，這個時候我必須要忘記我是誰才能夠講得出這樣的話語，也許是因為我也不是真正了解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妳願意跟我登記為情人嗎？」我說。

接著是她莫名其妙的大笑，不過卻讓人深深地感到恐怖。

「你喜歡我嗎？」她問。

「恩。」我說。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想，說：「好啊！那我們今天就去登記。」

我無法體會那是怎麼樣的心情，無論是我自己的心情或是她的心情都無法體會。

那一剎那的我，並沒有由衷感到喜悅，只是感受到悲傷，不過，隨後的喜悅很快地就掩蓋住了悲傷。

「那我們要約什麼時候呢？」我問。

「等等四點好嗎？」她說：「戶政事務所不知道幾點會關門。」

「好啊！我有空。」我其實是騙她的，我有課，但因為我害怕如果明天又有什麼變數，所以我只好翹課了，老師抱歉啦！

「那我先去上課囉！」她說：「掰掰！」

於是又剩下我一個人了，不過這也是已經習慣的事情所以沒什麼。

四點整一到，我就到了大門口，然而她將近十分鐘之後才到，來到的第一句話只是說著：「走吧！我們去登記。」

絲毫沒有任何曖昧的氣息，讓我開始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登記為情侶有什麼意義：只要跟情侶以外的人有感情關係，都會被罰很多錢，總覺得她就像把這件事情當成一個遊戲一樣來看待。說真的，就像是遊戲一樣。

我們在坐車的時候有一些尷尬，平常會聊很多跟男女有關的問題在這一次都沒有出現在彼此的話題之中，所以真的沉默了一陣子，最後是她先開口的：

「你……真的喜歡我嗎？」

「恩，」我說：「從國中的時候就喜歡了。」

「沒有喜歡過別人嗎？」她問，我不知道A片算不算，我也不知道那些基於對自己沒有信心而短暫的喜歡的時光算不算，不過我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回答：「沒有。」

「你覺得你有多喜歡我？」她問，面對這個問題我漸漸招架不住，原因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我必須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因為自己重來沒有想過這一天，從來就不知道自己必須面對這個問題，因此面對這個問題我只有膚淺的答案，不過當真正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十分震撼。

「非常非常喜歡。」我說。

「你願意為了我放棄自己的一切嗎？」她問。

我才想到，這是我前幾個小時教她的問題，而且我也知道標準答案：「恩。」

不過我打從心底不這麼認為，如果這樣的話我不就是妳的奴隸了嗎？

「如果你喜歡我的話……你有多少存款？」

「我……大概幾萬吧！」我說。

「全部存到我的帳戶裡面吧！」她說，總感覺她的慾望就會無底深淵一樣。

「這……」我欲言又止。

「還是你不願意？……不願意為我付出這麼一些錢，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歡我的話。」

「我願意……」我說。

「好！」她露出了笑容：「那等一下我們就去銀行順便辦這一件事情。」

我們先到了戶政事務所，在彼此的情人欄上面加上了彼此的名字，不過我卻無法感受到自己內心由衷的喜悅，反而是覺得自己內心的傷疤又被揭開來一樣的痛苦。所以我又開始思考了那個問題：為什麼我會喜歡她？

隨後我們到了銀行，填了一張把我所有的錢都匯入她帳戶的單子當中，雖然當場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這麼做了，我就把它當成自己為愛情的奉獻來看待。她好像因此感到很開心，於是開心的牽起了我的手到附近的餐廳裡面說要請我吃一餐，幸好這個時候我的腦袋是清楚的，清楚的知道她只是拿我的錢來幫我自己付錢而已。

「謝謝你喜歡我。」她說：「我覺得很幸福。」

這是她今天與我離別前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搭公車就可以回家，但是我卻選擇緩慢地走回去，因為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自己對她的情感到底是什麼？不知不覺我就邁入了一間咖啡廳。

「大杯冰焦糖瑪奇朵！」我說。

「甜度冰塊……」可愛的店員問，啊！好可愛啊！我是真的這麼覺得。

我想我大概沒有勇氣說要跟你一樣甜這樣的選項，

「都正常。」我說

「好喔！等一下。」店員說著。

這個時候的我快要身無分文了，只剩下錢包裡面的一支棒球隊，存款只剩下個位數字，這是她對我施捨僅剩下的錢。

我怎麼會如此落魄呢？看著自己的狀況不知不覺地就笑了出來。

我覺得自己很有趣，怎麼會有人願意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交給別人並且認為這就是真愛，這不是詐騙集團嗎真是。這時候覺得被詐騙集團騙得自己真的蠢得要命。

可是如果，只是如果，因為這幾萬塊錢能夠讓她感到幸福的話，那麼這樣的錢也許也值得。我曾經想過，如果她跟別人結婚的話，我會送多少塊錢的紅包呢？一萬或是兩萬都有可能，送完紅包之後就代表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羈絆，因為那是祝福，就是我不會再愛上你的意思了吧！

所以，換個角度想，如果能夠用自己的錢讓自己所愛的人幸福的話，那我就是幸福的。

我像個蠢蛋一樣的跟可愛的店員道謝，之後帶著愉快的心情緩步走回家，這一天晚上的風很涼，星星很亮。

隔天中午，一如往常的我跟她還有學長相約三個人一起吃午餐，因為這一天是周六，所以我們邀在車站的麥當勞，我因為還有一些事情所以晚了十分鐘到達，因為那一間麥當勞有兩層樓，所以我在二樓找不到他們的時候往地下室走過去，卻看見了一件令我不敢相信的事情──他們就坐在裡面接吻。

剎那間，一切討厭的感覺都上來了，原本我想要假裝自己並不憤怒，但是卻發現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殺人了，我舉起手來，我發現自己想要揮拳過去，頓時間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腳！於是我讓自己轉身拔腿狂奔，我衝出了麥當勞，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衝刺。

我不知道自己要衝向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我撞了路人並且趕忙說著對不起，接著又繼續奔跑，似乎還沒有辦法去想自己被耍了的這個事實。她在騙我，她在騙我。但是心中另外一個聲音卻又在幫她說話著：「她並沒有騙你，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她喜歡你。」胡說！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不相信這是真的阿！

我繼續在大街上狂奔，不知道跑了多遠以後停在了一家吃到飽餐廳旁，這也許是我會這麼胖的原因，因為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能想到吃，所以連自己在逃跑的時候也會自然而然跑到這家店旁，我踉蹌的扶著樓梯手把上去，剛好這邊在促銷活動：情人一起吃買一送一。

我拿出了身分證，指著她的名字，跟店員說：「被甩了有沒有特價？」

結果又是一個可愛的店員，說實在我的運氣還滿好的：「沒有喔！但是等等可以讓你多吃幾盤肉，你可以多吃半個小時。」

我笑著說：「這算什麼優惠阿！」

等到坐定位之後，我趴著就睡著了。

我只夢見我跟那個女生說：「你就只是想要別人當你的爸爸而已！你不懂什麼才是愛！」

她也生氣地指著我說：「你才不懂愛！你的內心裡面什麼都沒有，是空虛的深淵！你連自己到底喜歡什麼都不知道，還說你喜歡我，少做夢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是大聲的說：「學長並不喜歡你，少做夢了！」

阿！我在作夢！我突然醒來，發現隔壁桌的人也在看著我，店員在旁邊竊笑著：「做惡夢了嗎？」

我擦去身上的口水，問著：「我剛剛說了什麼？」

「你說『他不喜歡妳』。」可愛的店員說著：「你是被劈腿了嗎？」

「恩。」我說。

「那你可以打電話去舉發阿！」店員說：「這樣你應該會好過一點。」

「謝謝。」我說：「好我打電話，你再多送一盤牛肉過來吧！」

好，說完之後可愛的店員就離開了。

我拿起手機，二話不說撥給了警察局，跟他說有人劈腿的事情，既然已經到接吻的話我想我應該是可以罰到12000，然後我就可以拿到6000塊錢。但是當警察問我一個問題的時候我卻遲疑了

「你是誰？」警察問。

「我是誰？」我說：「我是她的情人阿我是……」

我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我對她憎恨到了極點，但是……就讓我自以為是地用自己愛人的方式來愛她吧！

「我要取消報案。」我說。

「你確定？不後悔？」警察竟然會替我著想。

「確定！」我說：「我掛了。」

隨後我把電話掛上了，可愛的店員走了過來：「結果呢？」

「我沒有報案。」我說。

「你是有錢人嗎？」她說：「這麼多錢你也不要，那我來報案好了。」

「不要！」我說：「我打算用這些錢來告訴她我對她的感情。」

「好吧！」店員笑笑地說：「這是你的牛肉！」

「少自以為是了！」我能夠預期到她會這麼說。

「這只是代表你不夠愛我而已。」她也會這麼說。

我不懂愛，妳也不懂愛，那這樣就扯平了吧！我只好這麼想。

在這個地方，孤單的人不只有我一個，隔壁桌的人也是自己一個人吃的，對他來說，也許愛沒有這麼重要也說不定。

這才讓我想起了昨天在我FB上面留言的那個人，我完全忘了她的邀約！我趕緊撥電話給她，打算問她要不要來吃飯。

「你已讀不回我就以為你要拒絕了。」她說：「所以我就另外找別人吃了。」

「真的對不起！我一時忙起來就忘了回應。」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有很在意。」她說。

「那改天再約吧？」我問：「改天吧！我比較有空的時候。」

「我再考慮，」她說：「掰囉！我等等有事情。」

「掰！」我說。

電話那一端隨即響起都都都的聲音，看來是對方把電話掛了，我對自己最後想要再約別人的行為很不滿意，好像我就是想要強迫對方跟自己吃飯一樣，不知不覺，我突然哽咽了起來，像個瘋子似的對著嘟嘟嘟的聲音說著：

「妳也很害怕吧！妳也很害怕別人拒絕妳所以假裝什麼都不在意！妳一定也覺得很孤單，很希望別人可以多跟自己在一起，妳不相信自己會是被愛的吧！妳總是覺得別人想要從妳身上拿走什麼，而沒有辦法真正感到幸福，妳一定是這麼想的吧！所以妳會逃跑，當鼓起勇氣想要面對的時候，這個世界又會讓妳想要逃跑吧！妳可以不要逃了，我不是叫妳一定不要逃跑，而是說不需要逃跑了，因為現在的我不會逃跑了，現在的我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所以請妳聽聽我的想法吧！」

嘟嘟嘟的聲音最終還是傳入了我的耳中，我內心的話並沒有讓對方知道，也沒有讓我曾經喜歡的她知道，不過卻讓整間店的顧客還有可愛的店員知道了。

當我察覺到他們的眼光時，他們都假裝自己沒聽到我說的一樣別過頭去，你們該不會……都知道我的孤獨吧？如果你們都知道我的孤單的話，那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孤單，我……並不是不幸的。

後來又跟店員聊了一下之後，我們終於分道揚鑣了，這一次我又選擇走路回家，今夜的星空與昨天晚上的星空截然不同，今晚的星星特別明亮，我也不想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只是，現在困擾的是我一分錢也沒有，我緩慢地走回家，想必我一定會被媽媽痛罵一頓，怎麼會把幾萬塊錢全部給一個會劈自己腿的女生，我想我只能說愛情是盲目的，不然我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說法。然後明天我又只好向媽媽拿錢了，不過這個時候的我卻沒有感到任何不幸，甚至可能比昨天晚上還要更感到幸福，睡前躺在床上的時候，因為由衷感到喜悅，甚至脫口而出了：「我是幸福的！我是幸福的！」